雨停后，北京懷柔區(qū)琉璃廟鎮(zhèn)的清晨，陽光直射大地。臨時搭起的灶臺邊，泥水早已被曬得收了漿，露出斑駁的泥土和坑洼的沙地。趙占勝的紅色襯衫早被蒸汽熏得透濕，他將提前準備好的面一抻，兩指往中間一卡，面劑子就成了寬寬的條，再手腕一抖，面條“嗖”地飛進滾著濃湯的大鐵鍋。

額角的汗珠子順著臉頰往下淌，快滑到下巴時，他頭也沒抬，胳膊肘往肩膀上蹭了蹭，算是擦過。鍋里的燴面剛浮起來，他抄起兩個馬勺就往旁邊擺好的一次性碗里盛，面條裹著肉湯，再扣上提前備好的干菜和木耳。后面等待的人里，有剛轉移完村民的救援隊員，有忙著清淤的志愿者，還有抱著孩子的村民。

6000份燴面跨越千里馳援北京

“來來來，吃面了！我們帶了6000份燴面，管夠，吃多少都有！”他嗓門帶著河南口音，一邊用激昂的語調熱情介紹河南燴面，一邊安撫排隊的村民：“老人和小孩先吃，別著急，都有，這鍋盛完馬上煮下一鍋。”

趙占勝是河南洛陽神鷹救援隊的一名成員。7月29日，他在一個“應急救援”微信群里看到北京因連日暴雨受災嚴重，便和11名隊員一起連夜開車跨越1000多公里馳援北京。驅車15小時后，他們于7月30日凌晨抵達懷柔區(qū)。

在和懷柔區(qū)政府及指揮部溝通后，趙占勝一行前往懷柔區(qū)受災最嚴重的琉璃廟鎮(zhèn)，在鎮(zhèn)政府附近支起大鍋，為救援人員和轉移出來的村民做燴面。

琉璃廟鎮(zhèn)的灶臺從當天上午10點就沒停過，趙占勝和3名后勤隊員圍著大鍋轉，扯面、下面、加菜，動作麻利得像演練過千百遍。“一中午做了600多份，得讓救援隊和鄉(xiāng)親們都吃上熱乎的。”有人擦著汗說道。

“帶6000份燴面，是按每人2到3兩的量算的。”趙占勝告訴記者，從河南老家?guī)淼臓Z面皮、面粉，還有干菜、木耳，“肉帶了一部分，雞蛋、番茄這些新鮮菜，是到北京補的。”

雨后，陽光炙烤著大地，北京的氣溫持續(xù)在30℃以上，為了保證食材新鮮，他們用車載冰箱先存一部分，又找琉璃廟老鄉(xiāng)的冰柜存了一部分。“不能讓面壞了，大家在一線救人，得吃口新鮮的。”

顧不上休息，緊接著，他們又驅車前往幾公里外的龍泉峪村。“當時路還沒修好，幾公里的車程我們花了兩個多小時才到。”路上，隊員們急得隔幾分鐘就探頭出來看路況。

下午到達龍泉峪村后，支鍋、熬湯、扯面，一套流程再次緊張鋪開。

“吃了這碗面，30年都不會忘。”一位奶奶笑著對趙占勝表達感謝。那天下午，他們在龍泉峪村又做了400份燴面，直到傍晚6點多才收隊，返回懷柔城區(qū)休息。第二天，又轉場去了密云區(qū)。

20年救援路：從一線沖鋒到灶臺守望

趙占勝的網名叫“河南漂流哥”，而這支救援隊的故事，就藏在“漂流哥”的一句話里：“做了20多年志愿者，17年救援，從沒拿過一分捐贈，自己有能力就多做，沒能力就少做。”

這次北京救援，他自費約3萬元。錢從哪來？“我開了個4A級漂流景區(qū)，能撐住。”他笑稱自己“不僅有漂流，還到處‘漂流’”——汶川地震、玉樹地震、瀘定地震、九寨溝地震，還有去年的日喀則災情、今年的榕江水災，都有他們的身影。

2020年起，他從一線救援轉向后勤保障。“那時發(fā)現很多救援隊員出來，連口熱飯都吃不上。”而河南燴面成了很好的選擇，“有湯有菜有肉，抗餓，做起來還快，只要出省救援就帶它。”

7月31日，在密云區(qū)太師屯鎮(zhèn)一敬老院安置點，他們?yōu)?00多位老人和安置群眾煮面時，有人拉著他的手說：“這面真暖。”他總說：“沒啥，停水停電時，讓大家吃上飯就行。”

8月1日，隊員們又“轉戰(zhàn)”至懷柔一中學安置點。

記者詢問救援隊計劃在北京待幾天時，他說，“現在等密云區(qū)統(tǒng)戰(zhàn)部的消息，下午六七點沒任務，就回河南了。但只要有需要，隨時能留下。”

此刻，琉璃廟鎮(zhèn)的炊煙早已散去，但那碗燴面的香氣，仍在救援人員的記憶里發(fā)燙。就像這支從河南趕來的救援隊，帶著家鄉(xiāng)的味道，也帶著千里之外的牽掛，在災情里搭起一座溫暖的橋。